第30节 (第1页)

四坝头还是不说话。

五坝头抬起头,说:“我老五入行晚,如果说错了,两位哥哥尽可以打我骂我。所谓‘走风’,是大师爸在时,故意去别的地方打场子,故意破坏‘江相派’的宗法,这是大逆不道,其罪当斩,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我们总得吃饭,总得活着去找祖爷,所以,这不算‘走风’!

将来祖爷知道,也会体谅我们的!”

“嗯,五弟说的有道理。老四的意思呢?”

三坝头话锋一转,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四坝头。

四坝头心如刀绞,沉思了片刻,说:“我……觉得……有道理。”

三坝头乐了:“唉,就听二位兄弟的吧!

当哥哥真难,唉……”

话里话外,已俨然把自己当掌门人了。

就这样,三个人在福建重振旗鼓,另行开张了。

春节过后,四坝头越发思念黄法蓉和祖爷了,他想找机会跑了。但五坝头似乎盯得很紧,几乎寸步不离。

老天有眼,关键时刻,江飞燕出现了。祖爷在上海郊区落定后,春节时期,给江飞燕修书一封,让小脚送去。江飞燕这才知道祖爷的下落,这个对祖爷相思成疾、又爱又怜又恨的大师爸在仓促过完春节,料理完堂口的事情后,马上向上海赶来。

途经福建时,突然在街头看到了三坝头一干人正在打场子。江飞燕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要不是四坝头赶上前来叫了一声“干娘”

,她还真不敢认。

一声“干娘”

后,四坝头泪如雨下,无数辛酸涌上心头。同时,一声“干娘”

也叫破了三坝头、五坝头的春秋大梦。

如今,见了祖爷,三坝头尽管极力隐瞒自己的初衷,净拣着好听的给祖爷汇报,但祖爷是何等聪明的人,从那一刻起,祖爷就对三坝头起了提防之心。

但祖爷不动声色,这就是祖爷,他心思缜密,绝不因小失大,在你还有用之前,他不会动你。这也是为什么四坝头后来悄悄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祖爷时,祖爷却说:“自沾,国共两党还能合作抗日呢,我说的话,你能懂吗?”

四坝头狠狠地点了点头。

夜里,四坝头紧紧抱着黄法蓉:“法蓉,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没有你……”

说着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来。

“我错了,我错了,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四坝头一边哭,一边说。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一个人醒悟了,另一个人却变心了。

黄法蓉也在默默地淌泪,淌了好久:“自沾……也许,我们真的不适合……”

四坝头一听这话,哭得更厉害了:“法蓉,我错了,我错了!

你打我吧,骂我吧!”

此时,另一个屋子里,另一个女人也在淌泪。

“祖爷,事情也办完了,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你知道飞燕这几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每天都在等着你的消息,每天早晨都抢第一份报纸看,每天都在菩萨面前祈祷。祖爷,你累了吧?我也累了,咱们走吧……”

江飞燕哽咽着说。

祖爷低着头:“燕姐,你知道吗?不是我不想走,日本人恐怕要有大动作了。”

“唉,祖爷啊,中国的事,你管不完。我们只是‘江相派’,只是芸芸众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自己的性命尚且不能自保,更何谈那春秋大事啊。”

“燕姐,梅师爷说得对,‘江相派’自古以来就反清复明,现在大清不在了,我们还反谁?方照舆祖师爷创立‘江相派’时,为的是替天行道,劫富济贫,时代变了,这个宗旨没有变。现如今日寇步步紧逼,国民党当局迷恋内战,老百姓民不聊生,我们走了,于心何忍?况且这些兄弟良莠不齐,会不会助纣为虐?我们就像那老牛,加上了套,一辈子脱不了身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江飞燕潸然泪下,确实,她从乔五妹手里接过堂口,这其中的苦和累只有她自己知道。穿裘皮、吃燕窝、戴金银、施粉黛,这些都抵不过那心中隐隐的阵痛。坐了这个位子,就像老牛拉套,一直到死,脱不了身了。

祖爷为江飞燕拭干眼角的泪水,叹了一口气,说:“燕姐,我还要做一件让你更心痛的事……”

江飞燕眨眨眼:“什么?”

祖爷沉思片刻,缓缓地说:“我要除掉法蓉!”

“啊?”

江飞燕噌地站起来,惊恐地看着祖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