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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果然不是随便说说的。

君长知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手握长鞭,虽旅途劳累却气势不减——这会儿跟在他后面的那一伙一共十来个人,去掉专门扛行李的苦力工不计,余下大理寺少卿一人,之后剩下的十一位均为从皇帝那要来的免费苦力,那些人各个身着青色侍卫常服,旁人一时间倒也看不出个详细身份来,这时间,这群人见骑着坐骑走在最前面的君长知不说话,一路过来,他们已经从各种被排挤被嫌弃的亲身经历里用肉体感受了这位神仙的难伺候,他们本身是何等聪明的人,吃了一两次教训之后,这会儿只需一眼就看出一个事实——

大人在不爽。

具体他在不爽些什么没人知道——可能是中午没吃饱这会儿血压低——可能是口渴——可能是想沐浴更衣——也有可能是在马背上连续坐了几个时辰颠得屁股疼——可是无论如何,关他们屁事。

他们就坐在马背上安安静静地当他们没有台词的群众演员。

而此时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一群深陷饥荒地区中心的村民以及趴在马蹄边瑟瑟发抖的地方官员,君长知面无表情,顿了顿,这才用那甚无波澜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我问,这唱的哪出戏?”

……听说只有当大官的人说话才有不自然的停顿,因为他们必须留点儿空当给人民群众时间来为他们鼓掌。

白术站在马下,抬着头,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像个傻逼似的仰望着英雄公公,这时候她发现英雄公公的声音虽不如她想象的那样“低沉而富有磁性”

,但是仔细一听反倒是有着少年特有的稚嫩,此刻也不知是不是路途劳累,听上去还有些沙哑。

其实挺性感的。

……可惜再性感也是个公公。

而这时候,听了这英雄公公的问话,周围刚才还闹哄哄的一群人现在却反倒全成了哑巴,白鹿真人不冷笑了,众乡民也不起哄了,就连牛家大妈也跟吃了哑巴药似的不再继续哭号,这会儿吓傻了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这群从天而降的大神——乡下人这辈子也没见过比县官还要大的官,从皇城里来的人,对于他们来说那可是比神仙还要稀罕。

白术抬起手擦了擦脸上深深陷入脸蛋里的碎石沙子,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心里琢磨着这会儿要再没说话他们搞不好能摆着现在这个造型在这站一晚上,于是这才无奈开口道:“回大人的话,草民牛狗——”

“我没问你。”

“……………………”

初次自我介绍,卒。

白术深呼吸一口气,忍。

这时候,趴在马蹄子边上的黄大人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一脸紧张出来的汗和油将那张老脸称得晶莹剔透——白术发誓自己看见了坐在马背上的大神皱了皱眉,再等那黄大人用沾满了尘土的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留下脏兮兮的一道污痕,大神的眉头便皱的能夹死苍蝇了,

此时黄大人浑然不觉气氛有变,只是紧张兮兮地说:“回禀大人,大人有所不知,前日里镇上来了名德高望重的厌胜术传人,说是皇城里来的人,说咱们镇之所以饥荒,那都是因为得罪了大黑河的龙王大老爷——”

这黄大人原本说得正顺溜,结果一抬头一不小心就看见这会儿坐在马背上那位此时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又不傻,那阴森森的表情让他立刻闭上了嘴,满脸紧绷地重新低下了头——趴在地上的身体更低了些,这会儿那肥肚子都快碰到地面了。

“说下去啊,”

君长知却催促,“本官听得正高兴呢?”

众人:“…………”

来了来了!

男人话语一出,那阴阳怪气的语气听得跟在他背后的一干人等纷纷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在自己的同伴眼里看见了幸灾乐祸和蛋疼相互掺杂的复杂表情。

可惜那黄大人对此毫不知情,一听哟大人听得正高兴啊,一瞬间自己也跟着嗨了起来,恨不得手舞足蹈搭台子现场唱戏,稍稍抬起身子,看也不看此时君长知脸上的表情,只是自顾自乐颠颠地继续道:“原来那龙王大老爷生气,只是因为他的爱妾蚌精娘娘的精魄被困于凡人体内不得脱身,龙王爷发了怒,有了怨气,这才跟上面申请不下雨,闹得名不聊生,这说法卑职原本还有所不信,然而昨夜亲眼所见龙王爷上门讨人,那是不信也要信啊!”

“蚌精娘娘?”

“是是是!”

“精魄被困于凡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