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第2页)

作者:临江有月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若是褚清连知晓了,往后定能安眠。

“……凌王闻澈,仁厚刚正,聪明夙成,其嗣皇帝位,传玺绶。在廷文武,当同心相佐,遵国典旧章,以安社稷黎民为本,故兹诏谕,咸使闻之。”

宣完最后一句,所有人都寂静无声。

竟是传位凌王。

当年诸多人如此做想,却迟迟等不到立储旨意。如今承顺皇帝才崩逝,却冒出了这么一份传位诏书,还是由宣宁皇帝亲笔所书,无论是谁,都有些难以接受。

或有德高望重者对此存疑,艰难地抚着身旁之人的手臂起身,质问:“先宣宁皇帝殡天已近一载,今却忽然冒出这么一份诏书,如何让我等信服?又如何让我等相信,元大人不是怀有私心故而矫诏呢?”

元蘅将诏书合上微微抬高,不远处的内侍立刻心领神会地上前接下,将此诏书拿去给了长阶之下质疑之人。

她道:“诸位都是曾跟随先帝数年的旧臣,是否为皇帝亲笔,你们自然一看便知。我燕云军就在皇城之外,若只图皇位,自有更简单的法子,用不着这番周折。”

朝臣仍旧迟疑着。

直到站于元蘅身后的明锦,从陆从渊之死的慌乱中回了神,取下自己发间的蓝玉簪子。

谁知这簪子竟是能有别样的关窍,轻轻一扭,从中勾出一张极薄的丝帛来。

明锦举之以示众人:“还有一份,先帝亲手交于本宫之手。诸位尽可观阅。”

一霎时,所有人都不再言语了。

元蘅泰然自若,不见丝毫慌张。

只是她心中微乱。

侧身后那束来自闻澈的目光,她至今没敢回头去看一眼。带着这份遗诏的秘密一年有余,曾经无数次想张口问及闻澈是否想要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却又无数次收回了这种念头。

此是高位,亦是桎梏。

那夜闻临的痛哭仍在耳畔,痛苦地诉说着这张龙椅给他带来的无尽的畏惧。那种此身系万里江山,却又屡屡觉得凡事都在脱离掌控的痛苦。

诏书重新递回了元蘅的手中。

她握紧了,终于转身看向了闻澈。

元蘅抬手,递到他的跟前,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没有旁的事在瞒你了。若是你不愿意,现在就能传位其他诸王,或者闻泓,都好。我们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

闻澈张了张唇,没发出声音。

元蘅道:“若是你做好了决定,我们就留下来,试着去改变已经被搅乱到破败不堪的北成。身在此位,或许尝不到皇权富贵,或许会有许多负累。但……有我在。”

有我在。

这三个字仿佛沾染了沁香的毒药,足够迷人心智,又能将人不安的心抚平回来。

去年衍州城外的那场大雪,她拦了他行军之路,来见他最后一面,亦是说了这么三个字。也是这三个字,令闻澈在粮草不足的困境中,依旧坚持了下去。

从小被当作储君培养,闻澈深谙为君之道。只不过年少时那场变动,母后被锁深宫不得见面,梁家倾覆,他也被赶到俞州那等荒凉之地。

在那时,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连亲人都护不住,连真相都拿不到。

后来元蘅为护漱玉深陷诏狱,他看着心上人在狱中困了整整一个月,却半点法子都没有。那时他对自己的恨意更浓。

皇权不一定意味着富贵,甚至还要献出自由。

自己的自由就罢了,并不足惜。

若是如此,他或许能留下元蘅的自由,亲人的自由。

闻澈伸出了手,却滞在半空之中。

他看着元蘅的眼睛,温和清透,是在这纷乱世道上,唯一能让他觉得心安的目光。

掌心落下,他取过了这份诏书。

风又烈了些,他挽起的长发被吹得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