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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于烟罗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即使死了也无妨,只要身边的男人记得自己就好,在他漫长的一生,在他的心里为自己保留个位置就好。最起码,对他来说,自己不是敬王,只是周敬阳。

拉著贝锦堂的手,周敬阳把满腹的话都留著,没有说出。

夕阳,像火一样灼烧著地平线。两人、两骑缓缓而行,和左侧的大队始终保持远远的距离。贝锦堂看岔路迎面而来,就勒马和周敬阳告别。

周敬阳不让他跟到边关,但不能不让他回家吧。

北天一盗,自然家在北方。

贝锦堂提出归家探亲的理由,噎得周敬阳立时无法反驳。

「在北方,很容易得到你的消息。难道你要我留在京城提心吊胆吗?我一个大盗草民,当然不会随军,你也不用担心我在你身边有危险。」贝锦堂的话简直是据理力争的典范,让周敬阳不得不点头。

「到了。」

周敬阳在小道的岔路口下马。远处的大队已经往西行进,只有他的亲卫队还滞后等待著。在这里,按照两个人的约定,贝锦堂会向东北而去,归家探亲。

「是啊,我该走了。」贝锦堂抱紧周敬阳,「真想把你压倒、撕裂,和你缠绵一夜再走。」

「不要胡说。」周敬阳踢开摸上自己秘处的手,上马挥鞭,「锦堂,大军归来时,我们再见。」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策马奔向了大队。

大军归来时再见?

我怎么可以等那么久?

北地男儿,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贝锦堂背起行囊上马,朝家的方向走去。嘴角处,还有丝明显的微笑:周敬阳并不知道,从他的家出发,还有条小路直达西边要塞。说不定,他可以比他更快,出现在那个生死之地上……

西北的要塞不似东边的平坦。这里的城池,是依山而建的。山后是峭壁,东侧是深谷,后方是通向大周腹地的路,越过前边的草丛和沙砾荒漠,则是胡人部落的领土。

周敬阳带兵到达的时候,西边各路人马基本聚齐,都归在征西前将军邓总兵麾下调遣。邓总兵见周敬阳率人「督军」,也不客气,直接以边关战事紧急为由,将周敬阳这路人编入左先锋队,负责封堵胡人大军的西行路线,在大军总攻的时候从左翼包抄。

表面上是为国为民,可听到邓总兵说谁出兵延误战机就军法处置,周敬阳不免就笑起来了。满打满算,他手里的兵最少、最弱,很多都是新兵,没受过太多训练便拉来了边关,不似老兵油子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敢打敢拼。双方交锋时,说不定他手里就有怯战、逃跑的,这样一来,那所谓的「军法」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处置上来了。

怎么办?看来二弟是铁了心把自己丢在这里了。

周敬阳见周围大小官员懒得应付失势的自己,便明白,这里的人都看出了自己被差遣来边关的门道。

「人心不古啊。」

叹了叹。周敬阳带著自己出京城前新雇的军师,要去整顿下手里兵士,免得他们上了战场,把命和胆气都给丢了。

「王爷。下官这里有些边关的老兵,不知道王爷可否恩准他们给王爷的兵讲讲边关的地形?」

周敬阳走出议事厅不久,身后跟来一个白袍将领。

「你是……」周敬阳总觉得这人十分眼熟。听这人说话,也很识大体,懂得给别人台阶。

「下官拓跋锋。此次随王爷这路人马共守西边路线。」白袍将领年纪轻轻,秀美得如同女子,但眉宇间英气勃发,偶有杀机呈现。

「守西边……呵呵,原来如此。」看来是同病相怜啊。周敬阳听完军力部署,看罢敌军和己方的安营扎寨地形图,明白这西路先锋军就是个送死的职责。如此看来,面前这白袍的拓跋锋或许是得罪了军中的某个要员,才被落井下石的。

「王爷。西路先锋军人虽不多,兵士也很年轻,但战场上讲究的是出奇制胜。所以,下官斗胆,恳请王爷和下官同舟共济,放手一搏。」拓跋锋见周敬阳沉思不语,索性把话说得更直白了。

也罢,也罢,虽然听说过这拓跋锋算二弟提拔过的人,但官场上风云变幻,拓跋锋一个小小的卫指挥史又如何能逃得过别人的陷害。

周敬阳盯著拓跋锋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道:「本王兵法读得少,也不懂练兵之道。边关战事紧急,就有劳拓跋大人替我分忧了。」

「谢王爷信任下官。」拓跋锋听到这话,欣喜之色溢于言表。他的确如周敬阳所料得罪了些人。此次派兵,他看出自己和周敬阳都是要铲除的对象,虽然从朝堂纠纷中可猜出周敬阳失势的原因,但值此性命关头,也只能拉周敬阳当盟军了。

为求死里逃生,周敬阳和这白袍将领拓跋锋是一拍即合。两人当下就叫了各自军中有官衔的人到一起开会,打算先稳定新兵士的军心,再突击练习几日队阵,尽量做好迎敌的准备。

为了立威,拓跋锋还亲手斩杀了违纪兵士,将那人的头颅悬挂在辕门来告诫众人。

披上铠甲就像换了个人,面前这拓跋锋的内心可比样貌冷血多了。

周敬阳见拓跋锋杀人不眨眼的冷酷模样,忽然就想起了终日嘻嘻笑的贝锦堂。贝锦堂身材高大,样貌堂堂,但待人接物总带著说不出的温情,让人从细微处就感觉到舒服。

「你回到家了吗?你会按照约定去京城的王府等我吗?」周敬阳轻轻摇著绿色的小拨浪鼓,往萋萋荒草中又走进了一步。

草长没膝,扎在袍子上旋又弹开。记得遇到贝锦堂的时候,也是在荒草中跋涉。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追逐,打得是天昏地暗也没分出胜负。

如孽缘般的相遇,却将两个人系在了一根绳上。

「笨贼。」周敬阳揪了根草缠在拨浪鼓上,两种绿色互相映衬,似乎能将记忆中的山水、草木拉近到眼前。

西路军出兵的日子临近,周敬阳的军队也在拓跋锋的训练下变得威武。那些曾经吊儿郎当的、那些喜欢招猫逗狗的,都在拓跋锋的雷霆手段下一改往日习气,言行举止中规中矩起来。

既然放手将人交给拓跋锋训练,周敬阳要做的便是敦促手下的探子四处查看。大军未动,探马先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本来探马都该由邓总兵统一派遣,可某日周敬阳和拓跋锋收到邓总兵送来的情报,发现其中多处不妥。

不该有河的地方冒出了河流,原本是丘陵的地方却变成了沙漠。沙漠画成了绿洲,而胡人盟军的扎寨地却奇异地出现在不可能的位置上。

不熟悉战况,不了解地形。

如果没有拓跋锋,周敬阳知道自己定然会相信这份地形图,而后果可想而知。

他们是要自己死在边关。

盛怒中,周敬阳将地形图揉成一团。他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去找邓总兵算账。「军前冲撞主帅」,他不想以这个理由被干掉。虽然前景渺茫,但答应过贝锦堂活著回去,他就会想尽办法挫败那些人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