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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母亲苍白的头,我无言。

  宋三公子是红颜楼的常客,以前是捧衣紫的,衣紫是卖艺也卖身的,只是,能让她看上的,必是不俗的,不是能花得起钱,就是相貌俊雅多才多艺的风流文人。

  那日我记得是个晴朗的天气,午后的阳光正暖,那时我刚卖到红颜楼没多久,妈妈还没让我出去见客,她一边夸我的嗓音儿好,一边给我请了几个师父调教着。那些请来调教的师父都是冷口冷面的,教起来极严厉的。

  妈妈那日说叫我做好准备,晚上请了许多人来给我开场。

  我于是坐在后花园池塘中的凉亭里练唱:&1dquo;羞颜半含涩,花儿未尝开。子夜月影疏,焚香候君来。&he11ip;&he11ip;”

  唱完,刚接过笛儿递来的茶,还没喝,就听见身后有拍巴掌的声音,我惊慌地回转头去,却看见一个俊朗的少年,正斜依在池塘边的柳树下,眼中有种慵懒的神色,一边拍着巴掌,一边大声说:&1dquo;妈妈什么时候在这儿还藏了个声音这么甜的官人,居然收着不给我们欣赏,难不成我们出不起钱吗?”

  那少年便是宋三公子了。

  自那以后,宋三公子便每每来捧我的场。为此衣紫对我是极恨的,我心里明白,自打宋三公子开始捧我的场,再也不去衣紫那边了,妈妈时不时对我透露宋三公子有意为我赎身,只是妈妈还没从我身上捞够,如何会就放了我呢?

  听说宋三公子光捧我,就在红颜楼花了不少的钱。

  想着在红颜楼的这四年,不由悲从心中来,青春这样不经意间就从手中溜走,离开红颜楼,我又能做什么呢?或者,不如就成全了宋三公子,也难得他这几年一意对我啊。可是,我便是为了生活这样跟着他,我的心就死了吗?纵然他是如何对我好,我心里还是没有爱过他啊!

  笛儿端了沏的茶来,我喝了一口,不冷不热,正好。

  妈妈多次调教过笛儿,茶热了,烫着我的口,一日不能唱便是红颜楼的损失,茶凉了,吃了我生病,更是红颜楼的损失,所以,笛儿那茶沏出来,要过多久可以送给我喝,她早就心中有数的。

  一个下午,练了几只曲儿,稍稍休息了一会儿,便是晚上了。

  我换上素色的衣裙,头斜斜绾了一个髻,稍稍化了淡淡的妆,斜抱着琵琶,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笛儿半扶着我的手臂,我与她一步一依地走下楼去。

  楼下坐了很多的人,大部分都是常来客气,还有一些是客人,我不认识。

  红颜楼在这个城里,是最火的一家青楼,这里的女孩儿个个都很娇美,嗓音儿也好,不是一般的青楼所能比的,有些很远地方的客人都慕名而来,所以常常有些面孔是并不奇怪的。

  宋三公子照例坐在中间的位置上,只是这次,他的身边坐多了一个人,看样子是宋三公子的朋友,宋三公子一般是不会让他的桌边坐别人的。

  我低低福了一福,冲宋三公子微微一笑,这笑是决不能显现出来的,只宋三公子盯着我看时才对他这么一笑,一般人是注意不到的,我在这红颜楼里,恰以忧郁和伤感而著称。

  宋三公子身边那人始终没有抬头,宋三公子不时低下头和他说两句什么。

  我坐下来,故意装模作样地调了调弦,其实这弦是早就调好的,这样地装模作样地调弦,一是故弄一下姿态,二是给下面乱糟糟的人静下来的时间,三是给自己一点时间去平静一下。

  四周一下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我轻轻拨动琴弦,那带着点伤感的音符一下就流泻在这个喧嚷的世间,我的神思也开始远离了这个凡俗的世界,随着音乐声,我进入了一个虚无恍惚的世界。

  &1dquo;江上柳青青,暮色和花荫。凭栏还需问,夕阳千帆尽。&he11ip;&he11ip;”

  一曲儿尽的时候,我又从那个虚无的世界回到现实,我听见下面的叫好声,我微微起身行礼,我看见宋三公子满脸的兴奋,坐在宋三公子边上的那人已经抬起了头,呆呆地看着我,我微微怔了一怔,那个人,怎么感觉仿是在哪见过呢?那张脸,仿佛是梦中的,仿佛是梦中出现的。在他呆呆看着我的时候,我的目光轻轻扫过他的脸,与他的眼光片刻地对望,恍然的,我知道,这么多年在等着的,就是这一刻了。

  夜深时,宋三公子在后花园里开了花酒,请我去再唱几曲。

  月儿今夜格外圆,衣紫也去了,她坐在和宋三公子一起听曲的那人身边,强笑着,口口声声地叫着:&1dquo;彦公子,喝一杯,这可是城内地道的米酒,有名的。”

  那位彦公子慢慢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只是,他的眼光一直盯在我身上,衣紫用若有若无的眼光瞟着我,那眼光中有着说不出的怨恨,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出来,只有我能,她是要让我看出来的。

  我不理会那群喝酒的人,只管自己拨弄琴弦,漫无边际地唱着,我这会儿所唱的,都不是正正经经的曲儿来着,都是想到哪唱到哪,宋三公子就是喜欢这种感觉的:&1dquo;当你吻上我的唇,我的生命就已经消失在你温柔的怀中&he11ip;&he11ip;春杨花似旧梦,梦中飞花乱人心&he11ip;&he11ip;你看今夜月光好似情人忧郁的眼睛,是否在我与你相遇,就已经注定了要分离&he11ip;&he11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