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第2页)

作者:临江有月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这番话自然是沈钦的肺腑之言。

他无比清楚元蘅有多厌恶他这般遇事总是韬光养晦,事不关己便不肯出头的性子。若非真的担心,他不会在这种时候还来招人厌。

元蘅直视着沈钦,从他的目光中看出几分真挚来。半晌,她笑道:“这回听你的。”

距下一回春闱还早,这些事并不急于一时。比起如飞蛾扑火,她更情愿暂且看着闻临能闹到什么境地。

沈钦愣住,闷闷地笑出了声,抬手给她续茶:“难得啊,我沈明生有生之年,还能见着你不骂我的时候。”

没接他的茶,元蘅故作生气:“我有那般不讲理么?”

“啊,没有没有。”

“你这话说得不情不愿的!”

两人一同笑了。

笑声止了,沈钦道:“其实过往一直不明白,像你这般的女子,视皇权如无物,生了一副倔强清骨,为何会……与凌王走到同一条路上去。”

见元蘅微怔,他继续说着:“这段时日,我去过俞州,那边是真的苦。听闻江朔比俞州还要苦,可我见着的他,却从未抱怨过一句不平。朝堂中人意见相左,龃龉不合,他却没因着流言行过任何昧良心之事。撇去我粗浅之念……他是个君子。”

这番话在她意料之外。

就算元蘅对这些事再迟钝,在过去,她也能感受到沈钦对闻澈莫名的敌意。

他的唇色越发的白,褪了那一层血色,能看出是久病落下的病根。唇齿间的回甘的茶香他品不出,只记得入唇时满溢的苦涩。

“之前我也觉得,他对你只是乍见之欢,怎可能知晓你的抱负与明志。我生平最厌恶这些皇子王孙,仗着权势,连对人的倾慕都可以那般轻易地说出口。”

沈钦握紧了杯口,低垂着眼睫,“直到你那时下了诏狱,他跪于朝云殿间替你挨下责罚,在王府中休养一月都没好转过来,醒来头一件事又是去镇抚司为你讨公道,我就知道……我差在何处了。”

从始至终,闻澈一直站在元蘅的肩侧,无论发生任何事都没有任何条件地选择相信她。

她那时为了救漱玉之命选择涉险,沈钦只是劝她保全自身,而闻澈却站出来与她一同承担。那时沈钦就明白自己差在何处了。他的喜欢和心悦,的确浅薄了些。

元蘅清楚他的意思,轻声道:“说这些做什么。”

“我做了许多错事,就不求你原谅了。只希望今日别后,你能安好。元蘅,这是我唯一能说出口而不觉得惭愧的话了。”

第102章计策

沈钦拜别元蘅之时,她在原处久久未动。说不上什么感受,只是隐约间心里澄明一片,知晓这抹身影淡出视野之后,便是永诀。

自古功名利禄迷人眼,不慎走上歧途欲要止损,便须折抵这些年的经营筹谋。起初的书生意气,都是冲着做良臣而来的,不然那时元蘅也不会以他沈明生为知己。

清风阁外的永胜街被夜笼罩,临街人家都掌了灯。灯火不够亮,但足以让元蘅看清楚沈钦走远的身影。

仍是布衣,只是不会再转身回来了。

此生最后一面了。

往后生死困顿,都再不相关。

“可惜了。”

漱玉挽了帘,同样看着沈钦离去。

沈钦这一路走来所经历之事,漱玉也算耳闻目见。这人虽不够大度,也常自私,却很有天分,是治世之才。当年科举,除了元蘅的文章,宣宁皇帝最欣赏的就是沈钦的才学。这人适合做学子,却不适合涉朝堂。

诸多不公和不甘,积压在心底日久,致使他行了错事。

元蘅提了风灯下着木梯,缓缓道:“虽是如此,可他若是脸皮厚些,也不会这般折磨他自己。他读的书不容许他这么做,唯一可解法,便是弃了过去这一切,去找他该走的路。所有人都追逐的东西,不一定就是适合的。说到底他这般有才学之人,离开朝堂也不会过得太差。往后如何,就由着天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