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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溪客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如是比拼了五十餘輪,任杜甫出什麼句子,綺里只以李白詩相對。最終杜甫向綺里一拱手:「早聞李太白詩名遍天下,不意他的妙句竟這樣多,連他的侍女都淵雅之至。甫甘心認輸。」

杜甫氣量倒也不像傳說中那么小,對一個侍女拱手認輸,好像也沒什麼心理障礙——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這個侍女是他極為崇拜的李白的侍女。

綺里站在台上,揚聲道:「還有哪位郎君、娘子願意賜教?」

她穿著絳紅色的衫子和同色的長裙,衣襟映著她雪白的肌膚與幽州秋日明淨的藍天,色彩格外鮮烈,正是一個李白的粉絲該有的熱烈樣貌。她問了三遍,都無人接聲,主持賭賽的官員看了眼李适之所在的窗口,李适之點了頭,那官員便待認定綺里為最終獲勝者。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我屏氣凝神,忽聽另一個女子的嗓音從台下人群中傳出:「我來接。」

我聽出那女子的音色,心中一驚:她怎麼來了?她若是摻進這趟渾水,該如何是好?

偏巧,那女子也穿了一身大紅色的衣裳。她緩步上了高台,行走之際肩沉胸挺,英氣勃發,氣度洒然,正是多年未見的前劍南節度使張敬忠之女張五娘。

綺里出了句,張五娘句句都以王維詩接上。

「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台。」這是綺里。

「孫登長嘯台,松竹有遺處。」這是張五娘。

「不知明鏡里,何處得秋霜。」

「高樓月似霜,秋夜鬱金堂。」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清冬見遠山,積雪凝蒼翠。」

「卻顧所來徑,蒼蒼橫翠微。」

「不得已,忽分飛,家在玉京朝紫微。」

如是八十餘輪,最終成為一個李白粉絲與一個王維粉絲之間的比拼,群眾們在台下嘖嘖稱奇。我亦看得心潮澎湃,無論是從公義角度,還是從私心出發,都盼張五娘勝過綺里。

我兀自緊張,忽然耳畔微熱,是李适之湊過來道:「卿原來鍾情於太原王摩詰的詩作?」

我嚇得一抖,驚覺自己過於在意,流露了真實情緒。我急中生智,做出不好意思的樣子——也確實很不好意思:「你的部曲還在,你……離我遠一些……」

楊續在旁賠笑。李适之不以為意地笑了,輕聲道:「你的耳垂,當真皎白如玉。陶淵明作《閒情賦》,願化身為美人的衣領、鞋履。換作是我,只願為你的耳環……只是又怕我太粗莽,弄痛了你。」手指掠過我鬢邊,極快極輕地點了點我的耳垂。

不待我發作,他已肅容示意楊續收束包圍圈。我經他指點,見到台下有十數名身著尋常百姓衣裝的軍士,慢慢形成一個圈子,圍住了尚在台上的綺里。

綺里與張五娘尚在接詩,她的視線卻向我和李适之所在的二樓掃來。我躲閃不及,與她的目光碰個正著,只見綺里嘴角上揚,微微笑了。我暗叫不好,忙喚李适之:「台主!

說時遲那時快,綺里忽地一彎腰,從裙子下面拿出了一把匕,兩步到了張五娘身前,將匕架在了張五娘脖子上!

張五娘雖擅騎射,但大約對近身搏擊所知有限,一下子就被她擒住。台下群眾大亂,紛紛向後撤去,眼看就要形成踩踏事故。李适之站了起來:「疏散百姓!

楊續向樓下諸多軍士發出號令。軍士們整理秩序,我則忍不住盯著台下的杜甫,看到他平安撤離現場,才鬆了一口氣。綺里倒也不急,只是立在台上,笑吟吟的。直到百姓們逐漸離開,她才揚聲道:「節帥既在樓上,可否賜見?」

我對李适之道:「她擒住的,是太常寺張卿之女。」李适之蹙眉,似也覺得此事有些難辦,示意我留在樓上,自己則舉步下樓。

注釋:1。杜甫在開元二十七年游齊趙,北上幽州也是合理的。2。唐書說杜甫「褊躁傲誕」。3。繼續求評論~

第5o章朱紫衣裳浮世重

他走到距離高台數丈的地方,問道:「你有什麼話說?」

綺里身陷重圍,眼望著台下雪亮刀光、銳利箭矢,似乎絲毫不以為意,只是笑道:「李台主今日為了妾設下此局,妾不勝感激。妾只想知道,台主是如何留意到妾的。」

李适之道:「你在幽州行事甚多,為我手下所察,原也不奇。」略去了我告訴他的部分不提。

「哦。」綺里點頭,深深地笑了,「台主想必不知,我是六胡州領康諱待賓之女。」

她竟然當眾自揭身份!

我背後一冷,深覺今日之事不能善了。

李适之挑眉道:「去年二月,聖人已下敕令,河曲六州胡受康待賓事牽連而散隸諸州者,聽還故土。你既已蒙赦,何以還要作亂?」

綺里冷著聲音道:「我父親當初為王晙所擒,執送長安腰斬。我當時不過七歲,也在圍觀處斬的人群之中。他半個身子在地上滾動,掙扎了兩刻鐘,方才斷氣。唐人與我如此深仇,我豈能置之不理?」

李适之沉默數息,才道:「康待賓起事叛亂,性命不保,也是常理。你身在大唐國中,又喜漢詩,卻又要叛唐,不是太自相矛盾了麼?」

「漢人可取者,唯有婉轉歌詩、精美絲綢二者而已。酒不如草原上的酒濃烈,馬不如草原上的馬雄駿,人不如草原上的人誠樸。」綺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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